云砚

00

七濑遥从来都知道松冈凛于他是与众不同的存在，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他战栗，一句话就可以让他崩溃，每一次在视线中出现都足以令他瞳孔放大，就连被叫到名字也足以挑起他的一切情绪。

“Haru。”
“Haru？”
“Haru！”

不要再喊了啊，明明只是两个音节而已，不要让它们染上浓浓的松冈凛的情感色彩了呀。
那副嗓子像是用久的调色盘，笔尖轻轻刷过就能画出绚烂颜色，让世界里从来只有海蓝的我怎么去无视？


01

“哟，遥，你果然在这儿。”

当然了，这么热的天气里自然还是待在水里最舒服。

“别不说话啊，遥，就算是夏天也不能长时间待在浴缸里，水都冷了，会感冒的。”

“忽然像真琴一样。”

“说什么像真琴一样，没有真琴你该怎么活下去啊？”

没有真琴不过是会过得更加散漫罢了。
“不用你管。”

“啧，你到底有没有点爱惜身体的自觉啊？怎么说也是有比赛的运动员吧？”

“不是。参加比赛只是因为凛而已。”

似乎是被这突然的直率打败，松冈凛挠了挠头，伸手把人从浴缸里捞了出来，“总之还是先出来吧。”

七濑遥顺从地站起来，甚至任由松冈凛把浴巾覆在自己身上，听他抱怨着自己从水里出来都不知道擦干的。

总是这样啊，不动声色地过滤掉一切暧昧的对话，转眼又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过分地关心自己。这样会让我无法逃离的呀，松冈凛。


02

正值七月，太阳毒辣得像要晒化这个世界，这人却浑不在意地从家中赶来，穿一件红白相间的短袖衬衣，里面似乎还是常穿的黑色背心，依旧是元气满满的模样。“不热吗？”七濑遥问道。

“啊啊，当然是热死了。”松冈凛脱下外罩的衬衣，对比之下更显出被晒过的地方红得吓人。

“那么热还向外跑，脑子进水了么？”

“遥你真是……”松冈凛被这么不客气的关心噎住，咂了下嘴还是笑了，“因为你家凉快啊，不需要开空调就凉爽得像秋天一样，是不是因为你太爱海了，所以连家都像大海一样凉了？”

“在说什么啊？这么奇怪的逻辑，你是小孩子吗？”

“明明看见水就走不动的人才更像小孩子吧？你有什么立场说别人？”

“可是凛会动不动就哭鼻子，说什么‘再也不会游泳了’的过分的话。”

像是被戳中死穴，每每提到爱哭鬼这种事情，松冈凛从来都无从反驳，但以往恼羞成怒的过激反应因为遥的后半句话意外没有发生，“遥，对不起。对你说出那样的话，真琴说你因为那件事放弃了竞技游泳。我真的，很对不起。”

松冈凛的神色太过郑重，眼中摇晃着满满的愧疚，七濑遥因为凛的这幅样子哑了片刻，继而嘴角勾出微弱的笑意，“没事的，都过去了。至少你回来了。”


03

松冈凛似乎舒了一口气，因为遥难得的微笑而开心起来，“那，遥，我能在你家住几天吗？已经跟妈妈说过了。”

“已经跟阿姨说过了……那把你赶回去是不是不太好？”

“这是什么态度啊喂！”

“这种事情自然是可以，不过为什么？”

“不是说过了吗？在遥家里可以不开空调啊。总是对那种东西没有好感。”

“只是因为这个啊？”七濑遥的语气似是不信，隐约又像是失望。

“啊，还有……”松冈凛挠了下头，“上次在遥家寄宿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来过。果然还是想重塑童年的亲密友谊啊！”

肩上被重重地拍了一下，七濑遥忍不住叹了口气，“凛你果然还是国中二年级的年纪。”

“什，什么呀！论中二的话遥也不差吧！还是个只在乎水和青花鱼的怪人。”

好像一提这个就会轻而易举地炸毛，果然是易燃又满脑子浪漫情怀的中二少年啊。
“不是……”七濑遥低声地反驳道。

“不是什么？”

不是只有水和青花鱼，还有一个叫松冈凛的笨蛋。
“没什么。”


04

“晚饭我来做吧，上次说好的。话说除了青花鱼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？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啧，每天只吃一种东西真的不会营养不良吗？”

“……不会。”

“算了算了，那你至少考虑一下我。陪我去采购点我能吃的东西，”松冈凛揽上七濑遥的肩，“走吧。”

明明很讨厌和他人的身体接触，更何况是这样的夏天。但身体意外地没有表现出抗拒，“麻烦。”

一出门就感受到了灼人的热浪，让人只想逃回凉爽的屋子里，“好热。”

“是啊是啊，我一路赶到遥家里来可是流了不少的汗。”松冈凛还是笑眯眯的样子，又一次走上来揽住了七濑遥的肩，“所以快点到超市去啦。”

身体的温度，太热了啊。

七濑遥回头瞪了他一眼，松冈凛只好讪讪地收回了手，“好吧，洗澡之前不会再碰你了。”

两个大男人买东西自然是简单粗暴得很。倒是七濑遥在水产部久久徘徊让松冈凛忍不住扶额。“啊啊，遥你还是先去出口等我吧，我去付账。”


05

“喏。”

唇上忽然传来凉意，冰冰的激得遥一愣，“什么啊！”

“棒冰啊，买了一对的。你一半我一半，正好。”松冈凛叼着一根蓝色的棒冰含含糊糊地说着。

“想要……蓝的。”
这么低的声音凛应该不会听到的吧？

“啊？要薄荷味的啊？我咬过了没关系吗？”

听力真是好得过分呐。
“没有。那另一个留给你，碰过了可以吗？”

“说什么傻话啊你？有什么不可以的？”松冈凛笑得灿如骄阳，伸手把蓝色的递了过来，“说起来颜色和遥的眼睛一模一样，像海一样哟。”

像海一样啊，到底是凛的梦魇还是梦想呢？“那你的眼睛像什么，红海吗？”

“红海不是红的呀，是因为藻类才会呈现出红色。”

“普通的大海也不是蓝的。”

“好吧，你赢了。”松冈凛有些悻悻地嚼着口中的棒冰，“不过说明大海本质都是一样的，遥和我也一样。”

“乱七八糟的理论。”七濑遥撇过头不去看他，感觉自己即使是夏日里也微凉的皮肤上升了几个热度。

“要看路啊，遥。”肩上又搭过来一条胳膊，还没等七濑遥回头就又移开了，“啊，抱歉，忘记了。说起来遥你都不流汗的，我自己也不好意思碰你了。”

“那就别凑过来了啊。”


06

“OK！遥，等着品尝我做的料理吧！绝对给你惊喜。”

“不知道会是惊是喜。”

“什么呀！你以为我自己在国外住了那么多年一直是吃快餐的吗！我的厨艺可是得到大家一致认可的，而且不像你这个怪人一样只会青花鱼。”

是啊，真的是许多许多年，在那么小的时候去了孤零零存在的异国，孤身一人，背井离乡，于自己也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。

“不是只会青花鱼。”
也曾经为了凛买来肉类料理的菜谱看。

滑入油中的蔬菜发出噼啪的声音，松冈凛回过头来看七濑遥，“在说什么？”

“没有。”说着又一次撇过了头。

“不会又在吐槽我吧？”松冈凛翻炒着炒勺里的西兰花，低声猜测着。

“是啊，凛是个笨蛋。”七濑遥在离开时说道。

“到底怎么了？”松冈凛困扰地皱起眉，想不通好友突然的情绪波动。


07

窗外的蝉嚣叫着不肯停歇，室内却静得只听得到咀嚼的声音。

松冈凛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有一日与七濑遥这样安静地相对而坐，吃着自制的食物，虽然无言，却有难得的安定感。
遥本就不是爱说话的人，对什么都是淡淡的，却意外的有一条毒舌，常常噎到自己无话可说，这种专属的待遇，不知该感到庆幸还是郁闷。

“遥。”
糟糕，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。

“怎么？”七濑遥抬头看他，口中还叼着未咬断的一截青花鱼。

那双眼睛太过夺目，这副样子又太过天然，松冈凛感到自己明显地僵直了片刻，“啊，没。”

七濑遥并不多问，低下头继续解决盘中的青花鱼，却难得有些心不在焉。

“那个，其实我是想说，不然这几天我来给你补习吧？毕竟还有半年就要大学入学考了。”松冈凛戳着碗里的肉，不知在忐忑什么。

“随你。”两人都没有抬头，倒像是在随意话着家常。

“这是什么态度啊喂！”


08

晚饭后松冈凛去洗了澡，回到卧室见到七濑遥正坐在书桌前发呆。他擦着头发凑过去，“遥，你们家都不能淋浴的吗？你真的一年四季用浴缸啊？”
会有其他人用过吗？啊，想到这个真是不爽啊。

带着湿意的头发垂到了耳畔，七濑遥不自然地向另一侧扭头。这小小的动作让松冈凛一瞬间感到不满，手臂已先于大脑行动起来。

右臂攀上七濑遥的肩膀，“洗完澡可以碰你了吧？”全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话听起来是多么的暧昧。

“热，拿开。”

“可是遥身上很凉啊。像是恒温的一样，冬暖夏凉，会让人忍不住想凑上来。”松冈凛变本加厉地箍住七濑遥的双肩，整个身子都贴了过来。

“突然间好‘凛凛’……”

“啊，啰……啰嗦！”被叫做凛凛的少年因为这句话瞬间弹开，“连你都这么叫……”

“凛，为什么听到凛凛会不开心呢？虽然小时候的凛黏糊糊得的确很让人烦躁，但笑起来很没心没肺的样子，其实也很容易感染周围的人。你到底在抗拒什么？”

“你这家伙是在夸我还是在嘲笑我啊？”话虽这样说着，松冈凛还是微微红了脸，“这么大了还被这样叫，很难为情吧！说起来小时候从来没见过遥会被我逗笑，一直以为遥被我缠得很烦。”

“觉得我被缠得烦还像尾巴一样寸步不离？”

“啊，有什么办法？我喜欢遥啊。”


09

“啊啊啊，我是说，那个时候很喜欢遥，就是小时候的那种，啊，总之就是……你不要多想啊！”松冈凛的双手不自然地挥来挥去，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刚刚脱口而出的话。

又是这样吗？这样自顾自地逃开，留下我一个人胡思乱想。
但面上还是冷冷的，“我多想什么？”

“不……没什么！”松冈凛慌张地转移话题，“对了，补习！先来补习什么好呢？英语？还是数学？”

“还是数学好了。”七濑遥抽出数学书摆到面前，“可是你怎么会突然想来给我补习？明明自己也很忙的吧……”

“帮朋友共同进步这是当然的吧？而且给你补习的话我也可以查漏补缺。”松冈凛找出七濑遥的练习册摊开，认认真真开始找错题。

“话是这么说……但是……”

“都说了不要多想了！”

“那，凛，如果有一天我游泳的速度及不上你了，会帮我吗？”

松冈凛猛地抬起头，像是有些恼了，“开什么玩笑？我可是把你当成一辈子的超越对象的。说什么赶不上我了的胡话。”

还是老样子啊，好像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和凛比赛。
“我是认真的。奶奶说……”

“二十岁就变普通人是吗？啧，真拿你没办法。如果遥哪天不想比赛了啊，我就陪着遥慢慢游好了，感受一下你说的水，胜负什么的，就那样吧。”

“这真是我认识的那个名为松冈凛的好胜少年吗？”
虽然这么说着，那颗叫嚣着喜欢凛的心却跳动得更加剧烈了呀。

“啰…啰嗦！”


10

“这个地方……啊遥，三角恒等变换的公式你都记不住的吗？这样怎么做题啊？”

“没兴趣。”

“喂喂，这种东西，就算没有兴趣也是必须要会的，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？这样，你呢，就记最基本的这几个……”

头发，还是湿的。
七濑遥拿起盖在松冈凛头上的毛巾，用力攥了一下他长长的发梢。

“痛痛痛，遥你要干什么啊？”

“水要滴下来了。”

“你的注意力难道不应该在我讲的题上吗！现在是在看什么啊！这样补习有什么用……”

所以才不想让你来补习啊，我该怎么把视线和注意力转移到习题上？
“水会滴到我的书上。”

“啊，没想到遥你也会这么麻烦。吹风机在哪里，我去吹干。”

七濑遥拿来吹风机，站在床沿，却没有递过去，“这边。不要弄湿课本。”

松冈凛有些无奈地起身，“啧，真是麻烦。”


11

七濑遥把松冈凛按在床上坐好，“别动。”

松冈凛不禁愣了，“遥这是要，亲自帮我吹？”说到最后忍不住尾音上扬，隐隐倒似调笑。

七濑遥面上微热，吹风机向前递了递，最后还是握在了手中，“你害怕了？放心，不会吹死人的。”

谁怕谁呢？两人同时想着。

七濑遥的动作很轻，一绺绺抓起松冈凛的头发缓缓吹着，松冈凛的发质很好，柔顺发亮，指尖穿过毫无阻塞感，七濑遥有些享受着这种感觉。

“转头。”

“哈？”

“你坐在床沿上我没法吹到后面。”

“我自己来吧。”松冈凛语气难得的柔软，从七濑遥手中拿过吹风机，指尖与指尖不经意相触，两人都是一僵。

但吹风机的开关还未关，吹得松冈凛发丝凌乱，他忍不住闭上眼。七濑遥不知被什么蛊惑，凑上去拂开他额前的红发。

松冈凛受惊般震颤了一下，一睁眼就看到了那双足以溺毙自己的湛蓝双眸。
这个距离，太危险了呀，我会忍不住想……

“喜欢凛。”
还是说出来了啊。面对那双魅惑的红色双眸自己好像永远无法自持。但说出来的那一刻并没有后悔，甚至没有忐忑，心跳如常，神色如常。

松冈凛喟叹出声，“原来是这样啊。”而后按住七濑遥的后脑与自己额头相抵，微微笑道，“好巧，我也喜欢遥呢。”


尾声

窗外蝉声依旧，房中的吹风机也嗡嗡作响，垂在半空中摇摇欲坠。

少年们相拥而立，七濑遥将下巴搁在松冈凛肩上，“我为什么没发现你喜欢我？”

“我也没发现你喜欢我啊。”

“那是因为你蠢。”

“喂，明明是遥比较蠢吧！连那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。”

……

是啊，他们两个都是笨蛋。
守着一份喜欢的心情远远观望，不敢靠近。却不知道，原来对方，也是那样的爱着自己呢。



END



因为6.30号考高数决定提前放出来啦！
小遥生日快乐！小遥生日快乐！小遥生日快乐！（重说三）
我真的像凛一样喜欢你啊！

关于文章：
因为是遥生日所以表白就遥先说了！（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……）
表白是不是突兀了点……
写得有点意识流，里面所有心理活动都是凛和遥的，我也不知道大家能否分得清，本来想加上「」一类的符号，后来又觉得别扭，所以先这样了。如果觉得不好懂的话欢迎来问！
或者觉得加了更好也请提意见！

取名废表示名字就……反正就是盛夏的故事嘛……
然后我写东西就是个渣渣的对话流，如果你看到了这里，鞠躬感谢！